13017 讀《交際花盛衰記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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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一周容易又周末,「上海仔天地」又和大家見面了。今次的書評題目是《交際花盛衰記》Splendeurs et misères des courtisanes,是法國現實主義文學大師巴爾札克Honore de Balzac畢生巨著《人間喜劇》La Comédie Humaine其中的一篇。

  《交際花盛衰記》故事講述罪惡天才雅克.哥連Jacques Collin,第四次成功越獄之後,決心向社會作出最大的的復仇,遂化名伏脱冷Vautrin,重返巴黎。機緣之下,交際花艾絲苔Esther與其青年才俊情人呂世安Lucien分別為伏脫冷所操縱,成為他實踐野心的工具。伏脫冷利用呂世安的虛榮和懦弱,把呂世安視為自己的替身,讓他不斷拼命擠身上流社會;另一方面則安排艾絲苔成為銀行大班的情人,以獲取足夠的活動資金,捧呂世安「上位」。艾絲苔對現實的醜惡深感無力,在與銀行大班春宵一度後選擇了自殺一途。伏呂二人受事件牽連,被捕下獄。呂在獄中張皇失措,悔恨交纏,於絕望之中結束了自己的生命。伏脫冷在獄中反思再三,終於明白雖然在自己邪惡的智慧面前,整個所謂的上流社會,都只是一個個傻瓜,但單憑一己之力,終究難以與整個建制相抗,遂選擇了妥協和讓步。經過與官場權貴的幾度交手,終於成功撈到了一個巴黎警察局長的位子。

  中世紀文藝復興時期「文壇三傑」(或稱「前三傑」)之一的但丁,寫出了不朽名著《神曲》──這是一般的中文譯名,但其實若照意大利原文Divina Commedia(法文為La Divine Comédie)直譯,應該是「神的喜劇」。巴大師把自己的巨著取名為《人間喜劇》,明顯是為了向但丁致敬。兩位大師雖身處在不同的時空,卻不約而同地看到一個時代的黑暗,也隱約看到黑暗的盡頭,儘管曙光似乎還沒有來臨的跡象。但丁透過遊歷三界的旅程,用充滿象徵的浪漫語言,道盡地上的一切;巴爾札克則選擇以最真實的筆觸,以現實生活的文字,寫出世間的百態。

  在《交》故事中,艾絲苔與呂世安為伏脫冷的黑手所操縱,成為他實現野心的棋子。朝日覺得,與其說是「人在江湖,身不由己」,或歸究於書中所說伏脫冷如魔鬼般「具有腐蝕人心的天才」,不如直接承認二人的桎梏,其實是源於偏執、愚昧、貪婪和軟弱。也就是說,悲劇其實是他們自己造成的。

  呂世安放蕩不羈、沉緬逸樂,卻志大才疏,貪戀虛榮,故此才與伏脫冷訂下「魔鬼協定」,所謂曾受對方救命之恩,故而受制對方之說,完全只是懦弱者的托詞。呂難道不也想利用伏的邪惡智慧,以幫助自己「上位」嗎?大家相互利甪,只怪自己道行未夠,才完全受制於人罷了。他的收場,只能說是咎由自取,與人無尤。

  至於艾絲苔,因追求真愛未遂而自殺,在熱烈歌頌「愛情」的當代,好像很偉大。然而,想深一層,她一開始就自卑於配不上青年才俊呂世安。要是一開始知道「有情人不能成眷屬」,就自殺殉情,這還合情合理。要是認為只要對方幸福就好,真的決定了「賣肉貼仔」就算了,做了卻又後悔得要生要死,這不是勇敢,而是愚昧和軟弱。況且,她根本所愛非人,事實上,艾絲苔和呂世安二人根本沒有勇氣和能力去愛對方,也沒有勇氣和能力去被對方所愛。他們之間的「愛」,對呂世安而言,也許只是一段霧水的浪漫;而對艾絲苔而言,則可能僅是黑暗苦海中一個晃動的「救贖幻影」而已。

  對於故事中的關鍵人物伏脫冷,法國著名文學家莫洛亞曾這樣評論說:「博物學家研究物種關係後,發現在一定的氣候條件下,動物與植物趨於平衡。這種平衡無所謂道德與不道德,就是這樣客觀存在著。人類社會也一樣,靠一定數量的長官、職員、醫生、農夫、食客、花花公子、高利貸者、犯人、律師、貴婦、老闆娘、女傭的存在,才能正常運轉。社會形態變了,世間的人們依然如故。伏脫冷這類人也就是這樣的一種存在。」朝日覺得,伏脫冷最後成為了他向來最痛恨,最想復仇的建制的一部分,這個結局實在非常寫實,寫實得像整個系列的名稱一樣,活脫脫就是一齣「人間喜劇」。

  朝日生於人間,一樣會偏執.會愚昧,會貪婪,會軟弱,朝日也承認自沒有能力去突破一切人性的弱點,故此,我不會也不能嗟怨自己成為其他人的「棋子」,因為這是我自己的選擇。這就是命運,也是「天道」。所謂「天道」,就是這麼的一齣「人間喜劇」。

野人通訊(不)負責人
朝日謹啟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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讀《交際花盛衰記》

中學時代,中文老師給Cyril開了讀書清單一長串。巴爾扎克(Honore de Balzac) 的書必然列在其中,像《高老頭》(Father Goriot)這樣的社會之鞭是一定要讀的。順著作者作品查下去,有這樣一本書——《交際花盛衰記》(Splendeurs et miseres des courtisanes)。

法國作家特別喜歡將風塵女子搬上文壇,比如莫泊桑的《羊脂球》,還有小仲馬的《茶花女》。也許對於18至19世紀的法國上流社會男士而言,擁有一個合法的伴侶,加上一個或數個婚外的伴侶,是家常便飯。路易十四如此,路易十五如此,拿破侖皇帝亦是如此。「城中好高髻,四方高一尺」,上行下效,理所當然。

很多人一心要擠進權力核心,錢與性是自古就是交換權力的通行砝碼。門閥世族將女兒嫁給皇帝,以此聯姻,成為外戚。呂不韋更是把二者運用得爐火純青,先把自己的夫人趙姬送給秦國在邯鄲的質子異人,然後帶上萬金遠赴咸陽,賄賂秦太子寵姬華陽夫人,以此換得日後的相位。

而法國人,在18、19世紀對於政治己經駕馭嫻熟,故必然深知如何獲得權力,如何維持權力。《交際花盛衰記》的幕後主角伏脫冷(Vautrin)讓風塵女子艾絲苔(Esther Van Gobseck)成為金融巨子的情人,以此在經濟上的支持呂西安(Lucien de Rubempre)周旋於法國上流社會。Esther對Lucien愛慕已深,希望彼此在一起但未果,心灰意冷之下自殺,Vautrin和Lucien則被捕入獄。

好的作家就像一根鞭子,敲打社會之軀,讓人們在疼痛中體認社會的本質。社會中有許多地位卑下之人,他們同普通人一樣,渴望過上幸福的日子,渴望一份體面、有尊嚴的生活,但他們卻沒有能力主宰自己的命運,因為他們的存在,就是替別人充當實現野心的工具。

Cyril也是小人物,在為某上市公司的股東價值最大化而忘我工作,從這個意義上說,自己不也是公司的棋子嗎?和Esther、Lucien並無本質區別。

Cyril Chen (SM31)
March 10, 2013